老家的年味

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,在物质匮乏的年代,过年最起码能吃饱。

那时的过年是从挑水开始的,我的老家在黄河边的山梁上,滔滔黄河水却改变不了家乡缺水的局面。收集雨水做一年的饮水用是村子里最普遍的方法。山沟里的老水泉水质虽好,但水量不很丰盈。也只有过年的时候大家伙才会走上长长的陡坡窄路,排上长长的队伍去老泉里挑点干净的水,用作初一煮饺子用。

辛劳了一年,平时都是省吃俭用,过年了,总有一条子肥多肉少的膘肉。乡间杀年猪,总以猪肉膘子的厚薄来品判年猪的好孬,也论证喂猪婆姨的勤懒,好事的老者会伸手量一下膘子的厚薄,以四指五指为单位,不单单是补充肚子的油水,炼下的猪油可做一年的油料,而油渣子拌上红白萝卜丁,也是上好的饺子馅。

煮肉的肉汤也会派上用场,萝卜切片在肉汤里打个滚,上边覆盖上为数不多的肉片子,在乡间已是最好的待客之道,也显示着主家的实诚,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硬菜。这硬菜在过年的迎来送往中,总能保持的很好。客人在主家殷勤的劝请下,筷子总伸向萝卜白菜,很少动肉,既保持了主家的体面,又显示了乡间约定俗成的规矩。偶尔有嘴馋的小孩坏了规矩,在大人的注目礼下收回了筷子,闷头在汤碗里,半天不敢做声,等到大人们抽完了烟袋,聊完了一年的收成,接了主家几毛钱的压岁钱,才兴高采烈地往回走。

老家年味的神圣,莫过于三十晚上的祭祖,堂屋的方桌上请来了祖宗的卷轴,老家叫爷婆轴。平时都藏在板柜里,年节来了,必先净了手,毕恭毕敬地请出来。油炸面食的贡品摆在方桌后的条几上,透着满屋子的香气,四碗饺子上摆着红筷子,桌子下方烧起大块的香箔,按着排序给祖宗叩头,遇着快要结婚的小子,大人则一遍又一遍地教,免得在婚礼上给家族长辈叩头出了错,失了大人的脸面,纯朴得乡风下,这是一个家族的尊严。

那年代,过年的山村是沸腾的,家家户户把门前的积雪铲出一条路,迎接来往的亲朋好友。泥巴路上背着馍馍走亲戚,能一直走到年十五左右,调皮的孩子在雪地里走着燕子步,走亲戚回头路上遇着风雪,便把空空的包袱披在肩上,双手在嘴前面呼哈着热气。

这依稀的记忆记录着父辈当年的艰辛,那浓浓的年味挥之不去。如今,山村已死,只有几许留守老人在坚守,过年只剩下了聚餐,在紧张的工作和生活中一蹴而过,就连落雪也少了,暖冬是常有的事。孩子们抱着手机,刷着微信和抖音,视鱼肉如洪水猛兽,超市的货架上,新鲜的野菜水灵灵的,只是吃到嘴里,分外不是当年的滋味。